饮茶茶也醉

稻草人的梦

　　这是一幅被古雅冲洗的画，我在画中静静地享受细雨的沐浴。脚下的青苔在这静谧的夜被踩出动听的嗞嗞声，然后幽幽地将它那独有的香味散发出来，像是在历史的长河中浸洗过，恬谈，芬芳。在小巷深处的一片残垣前，我缓缓地转过身，静静地感受身后这片片残垣，不知这里是否还有那沁人的茶香、孩童的天真和那个不知名的落第书生……我静静地疑视着，岁月已将这孕育许久的嫩芽拱出了土层，将一切逝去的事物送进了回忆的包囊。我喜欢这样凝视，我认为凝视能给我带来长久的温习。

　　或是永恒的记忆……

　　每当夕阳的余辉细腻地涂抹小巷时，爷爷就会在茶楼前的藤椅上享受这安详的一切，嘴里经常叼着一枝不知放没放烟草的烟斗，一群天真的孩童摇着冰糖葫芦蹒跚地跑着，嘴角还沾着红红的糖印，经过茶楼时，个个向爷爷摇起牙中的糖葫芦，爽朗地叫着“大爷，大爷……”爷爷便急忙拿去叼在嘴中的烟斗，开心地回应着，回应的还有那写满慈祥的皱纹的脸。我伸出手想去抚平爷爷脸上的皱纹，爷爷便一把抓住我冻得通红的胖嘟嘟的手，傻呵呵地对着我笑，依旧还是那爬满沧桑的眼角……

　　忙了一天的镇上的人们，都习惯地在向爷爷打个招呼后走进茶楼。这座在小镇极受欢迎的茶楼是爷爷的祖父开的，到了爸爸这一代算来也该有百余年的历史了。爷爷经常乐呵呵的逢人便说，他要守着茶楼一辈子哩！质朴的人们也都笑应道：我们更要在这儿喝一辈子茶。这或许是古镇的人特有的和谐默契，待到茶楼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大堂里就低低地流着些京剧曲目，爷爷叼着烟斗端着藤椅和我一起走进茶楼，手上还端着一只装有安溪铁观音的紫砂壶，有时是苦荆，有时是雨花，抑或是祁门香，然后眯着眼听人们说说镇上发生的事儿……

　　我慢慢地沿着残垣走着，手触摸着冰冷的石墙，那石桥石坊，仿佛以泰然的平静思考着。我回忆着古镇，回忆着茶楼，回忆着爷爷，这保存不足一立方米的石墙记载了多少的陈年往事，我也记不清了，只是指尖敏感地触摸到了……

　　爷爷说这茶楼的每一块木垣桌椅都是曾祖父在茶水中泡了三个月再修建起来的，所以这香味一直延续至今。爷爷说的时候满脸兴奋，像孩子般的稚气;似乎他在诉说着一个壮举，其实这就是壮举。他还告诉镇上的人们，功夫茶的第一泡是不能喝的，用来洗去凡尘的喧嚣，二品三斟过后，才会有那喉韵深香，苦尽甘来的沉香让人回味。据说那时有个落第的书生经过此地时，被这沁人的茶香所折服，又重新点燃了希望，便在茶楼内刻下了一首“苦茗一杯烟云散，我为何憔悴；看青山入座，饮茶茶也醉……”

　　“……半潭秋水蒸新茗，你为谁妩媚。径淮南江北，香散香如水。”我借着月光，看这残壁上的字，轻轻地咀嚼着，想象着那个年代的情景，回廊九曲，如柱脱漆，残垣边那树上枯黄的叶缓缓欲坠，令人驻足，它们总是在落地之前做个垂死挣扎，至少做个优雅的后空翻才甘心成为人们脚下那不经意的脆响，那是一种坚持的美感，命运———扎根在大地上的植物，难道从一开始迎接的就是义无反顾的凋零？

　　那些人是在我听爷爷哼着京调的时候冲进来的，茶楼的人们还在三三两两的坐着，我吓得扔掉了手上的冰糖葫芦躲在了爷爷的后面，另一些孩子也都叫着跑出去了，爷爷轻轻拍拍我的头，随他们跨出了门槛，出去的时候望了望茶楼，回眸间老泪纵横……爷爷回来的时候带着一种可以让人望穿的眼神。我知道，茶楼要拆了，因为镇上的人们在爷爷走后又吵又闹，像是在反抗什么，不仅是茶楼，这条老巷子也要拆了。爷爷说要服从“组织”的安排，我不知道谁是“组织”，只知道他肯定不是这镇上的人，因为他没有来过茶楼，来过茶楼的人是不会拆它的。爷爷转过身，朝屋里走去，哽咽着说：“拆了也好，也该归根喽……”

　　母亲让我泡了一杯茶给爷爷端进去，那清淡淡的茶中第一次溢出了苦涩的味道.爷爷依旧坐在那张随了他一辈子的藤椅上，年幼的只知道眨巴着眼睛看着爷爷的我，替爷爷擦去眼中浑浊的东西，“爷爷，我们是不是没有家了”？

　　“有家有家，茶楼拆了，我们建个新的，不建新的，这块块木桓就是我们的家！”

　　茶楼拆的时候，镇上的人都来了，他们的眼中都噙满了同一种东西，有乞求，有痛惜，有似乎已失去家园的无奈……只有爷爷和我微笑着转过身，把茶楼留在身后，更留在心中，微笑着听着它化为乌有的声音，因为我们知道家园不会消失，只要茶在，故土在，人情在，它就永远在我们的身后，不会消失。

　　我会经常到这物是人非的小巷来看看这残垣，茶楼究竟是没有再建起来，可我也总会明白，真正扎根在我和爷爷内心的家园，不仅仅是这间不大不小的茶楼，还有这里世代相传的故事以及现实生活的全部命运。纵使将一棵大树轰然倒塌，它仍会掘出新的根系，用它独有的旅行方式去追求新的理想，遥远的部落，美丽风景。

　　一群嘴角沾着红红糖印的孩童从我身边欢笑着跑过，那稚嫩的童音在空中久久不能散去，大概他们根本不能理解这首诗的含义，只是他们的父母告诉了他们一个有关于茶楼的故事，一个有关于家的故事：

　　“苦茗一杯烟云散，我为何憔悴；看青山入座，饮茶茶也醉……”

　　（作者为江苏省华罗庚中学学生）





作者：褚婷

秋水依旧

顶起来

冰梦

呵呵..

∨、颜小諾ヽ

我只看看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