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我的二舅

表鬼画符

　　孟良崮战役后，华野士气大振。在毛泽东的指示下，粟裕分兵出师豫东鲁南，这就是军史上一直忌讳提起的“七月分兵”。

　　外线兵团先攻汶上失利，再攻济宁失利，三攻藤县还失利。一路遭对方围追堵截和飞机轰炸，损失惨重。据说男女兵均是光着屁股过的河，前面历次战役战斗中缴获的辎重几乎丢光。内线兵团在粟裕亲自指挥下连打南麻、临朐二个败仗，每次都是围点攻不动，打援又堵不住，损失却比敌人还大。内、外线全面受挫，陈粟兵团损失人马五万，铩羽而归，创下了我军在解放战争期间一次战役失利损失之最。

　　奇怪的是，我在《毛泽东军事文选》上发现，1947年5月4日以后，毛给华野发了多份电报，有关照怎么“待机处置”的、有安排“经略中原”的，也有嘱咐如何“撕裂外线”的……往来电文中尽见领袖运筹帷幄风采，惟独不见有关“七月分兵”的只言片语。

　　让我触目的是，在这本《军事文选》中，屡有统帅对各战略区将领如此耳提面训的字眼：“不要担心兵员消耗”、“要准备大量减员”、“大量死伤怎么办？随战随补、随补随战，迅速把俘虏补进战斗序列”……我关心这个细节，是因为我母亲的二哥，我的二舅周文蔚就是那五万亡灵中的一员。

　　从照片上看，二舅舅的模样长得有点斯文，他就是在三攻藤县的那次战役中牺牲的，当时他是华野某个营的教导员。年轻的教导员牺牲的具体情况已经被各种渠道的描述弄得有些模糊。因为他年轻帅气，所以我总觉得那些传说中，肯定被家族中的浪漫主义者添加了些浪漫主义的纱幔，比如有说他是和一个同样年轻漂亮也许已经有说法的女卫生员被同一颗炮弹炸死的等等。

　　事实是，包括我的母亲、他的母亲，除了一张烈属证，一直到现在，周家没有一个人见过他的坟茔在哪里，何况细节呢？我母亲对这个二哥哥的记忆，也只记得他曾经在苏州读过中学，会俄语。母亲还记得，部队把舅舅的一顶军帽和一张烈属证送回老家时，外婆当即昏厥过去。烈属证上有“1947年7月牺牲于山东藤县火车站”这样的字样。于是，母亲一家人对“藤县”和“藤县火车站”有了莫名的痛和亲近。

　　1994年夏天，我终于有去山东藤县（现名藤州）出差的机会。安排住宿时，我告诉主人，想住在藤县火车站附近。于是那个夜晚，我一直溜达在这个城市的火车站广场，想用自己的眼睛和心绪复制舅舅牺牲的场景。遇见每一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都希望他名字就叫“周文蔚”，看着每一个年轻漂亮的身影，都希望是那女卫生员。那晚，火车站一带和我对视的每一双目光，都很和煦。

　　第二天，主人买了鲜花，陪我去烈士陵园寻找舅舅的坟茔。烈士陵园里风光绮丽，游园曲水。心想，舅舅在这里也算安逸。

　　可是，我怔住了，巨大的碑墙上，上万个名字密密麻麻，叫我到哪里去找我的舅舅啊！

　　主人陪着我一起耐心地一个个数着名字……终于，我们的眼睛和魂魄都飘忽起来。陵园负责人不忍心我们这般细数，劝我们别找了。这位中年和善的阿姨安慰我：回去告诉妈妈，就说舅舅在这里很好，让她放心吧。

　　随即就在陵园里和母亲通了个电话，没说几句，妈妈就哭了。陵园的阿姨赶紧拿过我手里的电话：“大姐，我们会一直把周文蔚烈士照料得很好的，您放心啊大姐……”这厢，陵园的阿姨也已泣不成声。

　　我在碑墙无数个名字前放下鲜花，也把妈妈的心思放下。





作者：沈向阳

妙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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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中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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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梦

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