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水车

表鬼画符

　　故乡———直溪坞家堓，河流纵横，水网密布，是个标准的江南水乡。旧时，当你走进这片闭塞、落后并带有一点原生态色彩的土地，放眼可以看到，那河水环绕的堤岸上，散落着一座座形似斗笠的牛车篷和一部部足踏式人力水车。她与碧水绿柳，茅舍木桥，相映成趣，构成了水乡一道特有的风景！

　　俗话说，庄稼一枝花，全靠水当家。当时，由于生产条件落后，水车作为重要的生产工具，农人一年生计之所在，深得庄稼人的青睐和重视。记得，一到惊蛰农时季节，村民们就忙着将冬日搁置在农舍里的水车，挪到门前的晒场上，整理修缮。即使不坏，也要擦洗晾晒，用桐油抹得晶亮。

　　水车有牛车和人车之分。牛车是以固定的垛口，将车篷架设在堤岸上，四周以条石立柱支撑。车篷连着堤岸架设水车。水车由车轴、车轮、梿板、槽管等（均为木质）部件组成。提水时，由牛力牵动车盘，继而带动轴、轮、梿板，将水经河里由槽管抽送到田间。人车结构、原理与牛车基本相同。不同的是，牛车比人车复杂一些，垛口是固定的，动力是牛，提水扬程亦相对稳定。人车比较简单，是移动的，动力是人，提水扬程高低不一。使用时，则根据自家田块的需要，分别选用适当的水车。

　　农人使用水车，始于春时播种育秧，止于秋时水稻成熟。在这期间，尤其是在夏种插秧季节，水乡的田野上，空气里弥漫着水的气息；风声里掺和着水车转动的声响。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一片绿秧泛泛，飞燕呢喃，水车吱吱，水田漫漫的画面。

　　如遇天旱年景，那承载着农人一年生计的水车，更是没日没夜的转个不停。牛车篷里，车转牛哞；人车轴上，水飞人喧……有些高田，一连几垛翻水，那十几个大男人，头戴斗笠，赤脚裸背，齐刷刷地排列在一根车轴上，一时兴起，放腰埋臀，齐心发力，激起水飞浪溅。其情其势，蔚为壮观。

　　一到夜晚，那夜幕下的河堤上，灯火点点，人声隐约……那原野上送来的夜风，裹挟着锣声、号声（俗称数墒），此起彼伏，激越豪迈。水车给水乡的夜，注入了几分神奇，几多浪漫！而敦实纯朴的农人，则俯伏在车杠上，夜以继日地用勤劳的汗水，诉说着这农人种田的困苦，度日的艰难！

　　故乡的水车，也寄托着我的童年乐趣，在灌溉季节里，我经常跟随堂兄到牛车篷里去“打水”。坐在形似今日“摩轮”的车盘上，晃晃悠悠地，在水车吱吱嘎嘎的转动声中，观河边四周风景，赏堤旁田园风光，感到十分惬意。有时兴起，还会脱掉裤衩，跳进流水潺潺的水渠里，摸摸螺丝，捉点小鱼小虾，说不尽的田园野趣……有时，路过人力车垛，竟经不住那水车的诱惑，随着村人们的一声“明子，上！”痒痒的心，便会跳上车轴想露一手。岂料，车轴飞转，足底踩空，在杠上吊起了“田鸡”，引来哄笑一片，在声声求饶中，才得以解脱。此时，摸摸足底，已是隐隐作痛……  水车使我深深体会到，这粒粒盘中餐的来之不易！

　　如今，农业灌溉已步入了“按电钮”的时代。水车在此历史进程中的贡献却是浓重的一笔。我欣赏水车。因为看似简单的木质提水农具，其结构设计，无不蕴含着圆、杠杆、锥体、承滑、变速等诸多科学原理。由此，我深深地崇敬先辈们的聪明才智和我们伟大民族的创造精神。我感恩水车。因为是她润泽了这片土地，解决了农人如何提水种地的重大难题，给一方土地带来了生机！

　　水车起用于何时，我未作考研。但纵观农耕社会的发展历程，估计已有相当长的时间。如今，她已“功成身退”，走进了农耕园的农展厅，以另一种“价值形式”的语言，将人们带进时光的隧道，回味着一段历史，展示着一种文化，叙说着一种必然！





作者：赵明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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