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坛水韵

新干线

　　碧波荡漾的江南水乡自然以水为天，因水生缘，一片又一片潋滟的水光被轻风吹皱起万叠微波，处处都弥漫着那种灵秀的气息和韵味。

　　鱼米之乡的金坛，有一条纵贯南北的丹金溧漕河，漕河虽穿过三座城市，然而真正懂得“河道经济”的还是金坛人。隋朝之前金坛人便依河傍水修道筑路，盖店建宅，“三里长岸市连井”，和水运相配套的搬运码头应运而生。今天城里的一些老人们还清晰地记得灰码头，江家码头、麒麟码头那种人闹马嘶的沸腾场景，每天都有200多个挑挽、杠煤和抬轿、推车等杂行的“脚夫”、“挑箩佬”活跃在码头，小南门和薛埠米市还颇负盛名。唐武则天垂政年间金坛正式建制设县，据漕河两岸砌土城，明代改建为砖石城墙，设六座城门，并将护城壕堑扩竣为护城河，城南有会龙关，城北有会潮关。

　　童年时我没见过海，不清楚惊涛骇浪是怎样的壮观，但是我体会过漕河浪涌湍急的感觉。过去江南每年必定要发三月的“桃花水”和六月的“黄梅水”。有一个黄梅雨季，我和同学打赌，将一块门板从北新桥上抛下让它顺水漂向五百米外下游的南新桥，看看到底是人先到还是门板先到。可惜，曾获得过镇江地区四百米冠军的同学，还没跑到一半路，门板早从南新桥下扬长而去。

　　但大多时候，在我的记忆里，清澈的漕河总是以婉约的姿态存在：岸边的杨柳在微风中轻拂水面，岸堤的青石叠级而下，白天青石铺就的河埠上照例是淘米浣纱的女人群，那些为“老虎灶”、“澡堂”、茶楼挑水的帮工有时故意用木桶在水里用力一划，便将水珠浅到女人们的身上，顿时嬉笑吵闹成一片，打破了水的宁静。漕河上，伴着摇橹的响声，船只或近或远，摇晃的橹浆划开银镜般的河面，水纹便一个个展开，偶而还会听到“扳梢啦”的喊叫，那是船只过桥洞或互相交会时梢公发出的招呼。夏日夜晚，岸堤上摆满了竹榻、长椅、凳子，老老少少、男男女女躺着、坐着，拍着蒲扇，在习习凉风中驱散蚊虫，一天的辛劳苦累会在这纳凉中消失殆尽。秋日的夜晚踱步岸边，可见幽幽的河水无声无息地向东流动，月光如碎银般轻轻地洒落，这时的月是一泓水，水是一泓月，偶而传来潺潺的水声和虫鸣，虽不是天籁之音，可只要用心去听，也是如歌如叹。

　　这条河伴随我结束了小学中学学业。那时只要背新课文，我们几个同学放学后必定是坐到堤岸的铁链上，摇晃着将课文背熟。暑假必定要去河中“钻猛子”，游几个来回或是吊住北来船尾淌到南面乌龙山下，再吊着南来的船只回头。游泳时碰巧能捞到几只鸭蛋，摸到大的河蚌，会让人兴奋好几天。1978年前后，我常在晚饭后去金坛县中的数学老师徐敏之家求学。徐先生爱好喝茶，但不讲究茶叶，只求水好。因此，徐师母每日黄昏后都提着小木桶到三百米外的漕河打水，到家后用陶罐烧开泡茶。我曾问过徐先生：“家中有井水、自来水不用，为何偏偏舍近求远取水？”他回答：“河水常年流是新鲜活水，喝到嘴里有清甜味，泡茶好。”

　　1980年代初，有专家来金坛调查地质状况，临走前对我说：金坛为“福地”，不是别的原因，水资源丰富，水系分布科学合理是关键。水乡的金坛，到处是纵横交错的水网，湖河库塘星罗棋布，曲岸河湾、渔村蟹簖、片帆轻舟、长堤古桥曾经遍布各处；外荡湖泊有洮湖、钱资荡、白龙荡，内荡湖泊有天荒湖、高湖、北渚荡、大小柘荡等；另外还有通济河、北干河、湟里河、大浦港、白清水港、下塘桥河以及大大小小的水库等，水韵之味淋漓尽致。

　　据史料记载：金坛在解放前旱涝颇多，漕河曾多次疏浚，但彻底改变漕河面貌的还是从1951年开始，直至1969年，时间跨度之长，工程量之大史无前例。那年代国家经济相当困难，许多人是喝着菜汤粥、靠着每月二两油，勒紧裤腰带干活。我的父辈们曾满怀建设新中国的一腔热血豪情，一次又一次参加疏浚工程。我也分别在80年代的湟里河、90年代的北干河水利工地上耳濡目染了金坛人“战天斗地”治水的景象。

　　人生的路越走越远，但亲近金坛之水的心情却越来越饥渴。那晨起的雾气和炊烟飘过的河流，如幻如梦；那恬淡的清水会轻轻推开你心中的门，让你在臆想中缠绵。在如此静谧灵动之水的哺育下，即使心浮气躁之人，也能被修饰得神定气清。

　　如今，宁静已消失，往事的记忆却不时在体内呐喊。柔软的涟漪，清透的微澜，浆声灯影中曾经蕴涵的水韵，我应该相信……你一定会回来。





作者：周苏蔚

忧郁的眼神

我只看看不说话

super_h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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