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珊一笑

chinajtr

　　时空似乎凝在了这一刻，清冷冷的泉流从凋尽的落叶下慢慢地漫上来，浸透了枯枝，顺着枝蔓流下去，聚成细流，沿着玉阶流过去。

　　静。庭院里一片萧瑟气息，大多植株空举着枝条，疏疏落落地淌下，冷冷的月光，愈发显得中间一片空地凄清空旷。

　　这是哪里？我茫然站在空院里，无意识地挥一挥手，才发现微尘泛起在身侧，似乎我已在这里站了很久，尘埃已经悄无声息地遮下来了。

　　穿过寂寂的院落，出乎意料的，古老的建筑富丽堂皇，流光溢彩，层层帷幔随着凉风翻起，曼舞长卷，只是依然静，空空的没有人影。

　　忽然起了喧闹，隔着墙传过来，莺莺燕燕的，“大王下朝了，大王下朝了。”话语中含着一丝轻笑的喜意。大王么？我愕然，迈步出了正门，一回头，匾额上“梨花落”。

　　梨花，一向不是君王宠妃的形容么？我心里想着，脚下却漫步沿着曲廊转了过去。除了渐远的笑语似乎天地间再无其他声息，长廊似乎永远也走不完了———眼前一亮，这是“人工”上朝的地方么？青玉石的地面，映着淡淡的人影。

　　悄悄一抬眼，一位白发萧然的老人尚立在堂中，看不见他的正面，只觉得他———太静了。停在那里，凝如岳麓，气势沉沉地压下来。

　　轻轻的衣袂带风声，我讶然望去，一望之下，心中不觉一震———惊艳！她只是平平常常，静静地走来，可就这静也带出了无限风采，静中不觉已陷人于迷乱了。想来，她一笑固可倾国，不笑时却神清气冷，如邈姑射山巅之仙，肌肤如冰雪，容颜如处子，不食五谷，以沆瀣为餐。

　　她微微一怔，显然不料会在此时此地遇见老人，然后她一定，站在了方起的秋风里，口中道：“伍先生。”伍子胥？我看见伍子胥的白发扬起在寒风里，心中一冷，觉到了一种逼人的杀气，愈觉得寒。“西施？”伍子胥却一抬头，冷冷道：“红颜祸水，果然不错。你说实话，勾践那小子把你献来究竟是何居心？”

　　西施轻轻一扬头，发丝在空中一乱，流云般拂在脸颊上。她似乎想了想，嘴角微微一扬，摇了摇头。不知怎的，看到她这样无奈地浅笑，竟觉得这一抹笑意是打在了心上。“呛”一声，寒光乍起，伍子胥手持长剑，逼在了西施颈侧，冷冷道：“大王为你所惑，老夫可不会。西施，你不会以为凭你就能迷昏了一国的忠心吧？”

　　天光淡淡，映着剑上的冷光，西施脸侧一时被耀出了一抹苍白之色。她轻声道：“小女自是不敢。伍先生若是信于这赤胆忠心，又何必总于小女子。若是为了国家人计，区区贱命，不敢略有违抗，伍先生要取，拿去便是。”

　　说着，西施轻轻一抬眼，映着苍白的剑光，她眉梢眼底，掩不住的露出一抹倦色。她真的倦了吗？是谁忍心让这样一个女子染上如此倦态？

　　伍子胥冷冷望着她，忽然收剑，转身离去。

　　西施静静立在堂前，清丽的影子倒映在脚底的青石板上，隐隐绰绰的。凉风从背后一波波地卷过来，我望着她，只觉得她说不出的孤寂，连那足底的清影，也是飘飘荡荡，似乎要逸出这一片凡世。

　　她只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天下，于她又有何干?吴王，越王，对当年一个小小的浣纱女来说，只是一个极遥极远极不真实的传说。有什么权利，把这样的权力谋略强行地压在这个出世的弱女子肩上？

　　秋风，一圈圈地旋着，带起细细小小的粉尘灰屑，在地上打转。

　　我看见西施弯下腰去，伸手去捉一片细叶，手一扣，空了，她就停在那里，指间空空落落，风从指间掠过。我转身，走回长廊，曲曲折折，弯弯绕绕。人生，是不是也是如此，永远在转弯？

　　梨花落里，一架大大的铜镜。我站在镜前，看着自己空空茫茫的眼。镜上细细地刻着两行字，我举起右手，慢慢抚过去，触手冰凉。“共倒金荷家万里……家万里……难得樽前相属……”

　　远远的镜中，映入一个纤影，我不觉出声，“西施。”西施似乎听见了，轻轻地转过身来。她在镜里看见我，掠一掠鬓，嫣然一笑。

　　笑意阑珊，阑珊一笑，倥偬渺茫的一生啊，星野如寂，叶落悄然，遥遥村舍中，隐闻犬吠。

　　我的手顿在两行小字上，秋风静了，我几乎可以看见灰尘穿过时空落下来。西施浅笑的侧影凝在镜中，蒙上千年的轻尘。

　　阑珊一笑，已是千年。（作者为华罗庚中学学生）





作者：杨璟

小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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