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来生，你做什么

无奈，无奈

　　识字不多的母亲无法借阅读来寻求人生困惑命题的解答，可是，如果有来生，她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我多年来，沉溺婚姻的挫败中，只看到自己失去的部分。

　　我的母亲是一位内向、寡言的寻常妇人。相对于父亲的好客，她显得羞涩，担心自己说话不得体，在聚会场合，我们总是强烈感受到她的不安，甚至因此觉得不忍。

　　我是她渐渐步入中年的女儿。由小时候望之俨然的母亲角色，我俩转变成无话不谈、情同姊妹的关系，是学校毕业之后的事。

　　如同许多人的家庭一样，家庭中每一分子的人生事件，事实上也成为家庭一关又一关的考验。记忆之中，茫然不安时，她的沉默往往让焦躁的我们忽略她的存在。但她的韧性与毅力却总是在事件过后，才让我们隐约感受到她特有的安定力量。

　　由千疮百孔的婚姻中踉踉跄跄走出，为自己所遭遇的痛，百思不解。情绪难免愤懑，妈妈不会说安慰的话，只是在我因思念孩子而起别离之苦时，她是安静的倾听者。

　　她因多年糖尿病史，体力已大不如前，再加上不会交通工具，原先户外踏青的次数有了限制，因此在我休假时，陪母亲逛菜市场或夜市的安排，成为妈妈最期待的行程，也许是那里充满生机的气氛吸引她吧！

　　城里的各大夜市，成为我们母女转战的目标。那晚离开夜市，我转头对妈妈说：“妈，你一定没有在树林间骑车的经验”。

　　我将车骑上了步行道，暮秋的夜，月影在林间晃动，风有些醺醺然。向来寡言的母亲突然说：“今天的风真好。”我点点头，静静感觉微风吹拂树梢时的轻柔，没有搭腔。

　　妈妈又说：“德玲，下辈子你想做什么？”我不假思索地回答：“石头。”母亲没有再问，我顺口问：“你呢？”妈妈回答：“我想当树。”

　　我好奇的放慢车的速度，再问：“为什么？”她又说：“当树很好呀！当棵树，静静站在路边，太阳毒时，可以帮人遮阳，让人乘凉，当树很好呀！”

　　刹那间我有些恍惚。妈妈读过席慕容的诗吗？那段“我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它让我们结一段尘缘”，轻轻撩动多少恋人心弦的文字？或者她听过由诗人爱恋所发展出另一个：“石头与树”的故事吗？我确定：没有。

　　识字有限的妈妈总是腼腆地问：“德玲，某某字怎么写？”我确定她没听过这段文字与故事。多年前婚姻的挫败，让我对人生少做正面的思考，让我心力交瘁，只期盼下辈子不言不语，不想对人生有任何回应，一心只想做一颗石头。婚姻的后期如此，结束婚姻6年了，我仍然自怜。然而，坐在车后座的母亲，她的一生难道比我好过？她没有任何宗教信仰，她无法借阅读来寻求人生困惑命题的解答，可是如果有来生，她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我，只看到自己失去的部分。她，初心恒在，依旧素朴谦卑。






作者：余德玲

∨、颜小諾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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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看看不说话

super_hao

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