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龙荡记忆

朱庄初中1987

1959年，白龙荡罱河泥。

　　1970年围垦白龙荡至今已整整40年了。昔日美丽的白龙荡已被人们渐渐淡忘，年轻人更不知其原来模样，但生活在白龙荡畔的老人们对它总怀有一种特殊的情愫，难以释怀。

　　白龙荡，又名思湖，位于金坛城西南约2公里处，是金坛昔日闻名遐迩的“金沙八景”之一，称为“白龙澄碧”。她与毗邻的乌龙山的“乌龙叠翠”、南洲桥的“南洲渔笛”占了八景之三。乌龙山下白龙荡边的西瑶村还曾建有金坛“邑内第一名园”的私家园林云林园，是金坛历史上著名的风景胜地，享尽了历代名人骚客的赞誉。

　　解放初，白龙荡面积为1万多亩，其中大部分为草滩湿地。只有在每年有时发桃花水、黄梅水或“秋呆子”（即秋季发水的俗称）等汛期时，才会全部淹成水面。那时万亩水面白茫茫一片，清澈可鉴。湖边乌龙山及宝塔的倒影随着微微的波浪在水中荡漾，一直伸到水底，蓝天白云下水鸟飞舞，湖中风帆点点、青山绿水、幽丽无比，真似一幅诗意盎然的水墨风景画卷。

　　汛期一过，水位下降，白龙荡便像一个换上新装的少女，活力四溅，生机盎然，美艳无比：春天，和煦的春风吹醒了广阔的草滩，极目无际茸茸的青草，青翠欲滴、璀璨晶莹，好似一块硕大的绿地毯，又如碧绿的翠玉，镶嵌在青山绿水之间；蓝晶晶的天空仿佛用清水洗过一般澄净，空气中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草香；鸟雀在天上纵情欢唱，鱼儿在清澈见底的水中和翠绿的水草中闪烁着点点银光；草滩上牛羊甩着尾巴，悠闲地吃着嫩草，牧童们在一旁撒欢；纵横交错的河沟里，各种撒网船、笼罩船、丝网船，还有那吆喝着鱼老鸦（鸬鹚）捉鱼的渔船和农夫的罱泥船散布其间……好一幅美丽的水乡春色图，如诗如画、令人赞叹不已。

　　即使是春日的夜晚，月光下仍有渔火点点，其意境正如唐代的金坛诗人、生于南瑶村的戴叔伦一首诗所言：“凉月如眉挂柳湾，月中景色镜中看，兰溪三月桃花雨，夜半鲤鱼来上滩”。这虽是写浙江的兰溪，但也颇能反映思湖春日的夜景：如眉的月亮挂在柳梢，水光山色如镜中一般如诗如画，三月桃花雨后，半夜里鲤鱼到浅水的草滩上交尾撒籽。此时人们纷纷点着渔灯，划船到滩上捕鱼，他们用一种自制的工具，名曰“罩”，是用实心细竹杆或毛竹劈成条编成圆锥形无底筒形物。约1米高、直径有大有小，因人而异。当看到浅滩上有鱼在交尾时，便迅速罩上去，鱼被罩住后，成了瓮中之鳖，便可用手或鱼叉捕捉。专业的渔民罩的直径大，人可立于罩内，他们能用手撑住罩边，用双脚熟练地把鲜蹦活跳的鱼夹上来，其本领真可申请吉尼斯纪录。

　　炎炎夏日，白龙荡更是一幅“芦苇蒹葭临风萧然，荷花莲叶锦簇如秀，菰蒲菱芡杂然丛生，水中锦鳞沉浮游潜，蓝天水鸟云集飞翔”的美丽景色。一望无际的芦苇又高又密。风一吹，起伏如海浪，飒飒如松涛。荡沟内的野生荷花、荸荠、蒲草、芡实等竞相生长，成片的菱盘盖满了水面，随风翻起一层层绿色的涟漪。三五成群的人在河沟荡边摸河蚌、捕螺蛳、捞水草。成群的孩童在村边这天然的游泳池里戏水纳凉，享受着大自然的恩赐。

      1972年，白龙荡放鹅。

　　当南归的大雁排着整齐的队形鸣叫着从白龙荡上空飞过时，便是白龙荡畔村民的收获季节。每到傍晚，湖边村庄各生产队满载着菱角的木船、拖着一长串採菱角的木盆，每盆坐着一位年轻的采菱女，一个拉着一个，一路笑声一路歌，缓缓地驶向村边，码头上老人小孩高兴地拿萝提篮，翘首以盼，等着分菱，成为水乡一道独特的风景。

　　傍晚成群的黄雀铺天盖地鸣叫着回到芦苇丛中过夜。天黑后，人们便提着用黑纸遮住三面，只留一面亮光的螟蛾灯或桅灯或手电筒进滩捉黄雀，他们穿一件破棉袄，腰中束一带，照到黄雀后，黄雀被亮光照住后眼花不飞，他们便敏捷地一把抓住，将雀头一扭，塞入怀中，雀捉多了，它们的体温似一只怀炉，暖烘烘的。虽是深秋的寒夜，却会使捕雀者汗流浃背。更有那些专业的捕雀者，他们在芦苇丛中设下一个像足球网一样的围网。再用驯养的鹞鹰（即类似老鹰捉小鸡的那种鹰，鸟的天敌。）在芦苇上低空盘旋鸣叫，威吓黄雀不敢往天空飞，加上人在芦苇丛中将鸟向网的方向驱赶，成群的黄雀便自投罗网。过去，这些肥壮的小鸟往往成为人们餐桌上的佳肴，现今社会提倡保护野生动物，黄雀稀少，是万万不能再吃了。

　　一到冬日，芦滩上的芦草便变成沿湖村前一个个草堆，一场大雪过后，万亩滩上白雪皑皑，一望无际。只有那些似仙鹤一样的鹭鸶三三两两或金鸡独立在休息或信步在河边觅食。穿越白龙荡的溧阳大河、薛埠大河中，轮船拖着长长的船队缓缓行驶，远看似火车行驶在茫茫雪原中，犹如一派北国风光。由湖边放眼远眺，使人心旷神怡，浮想联翩。

　　白龙荡与城东、城西、西岗、后阳、涑渎等多个乡镇接壤，它的面积虽不能与太湖等名湖相比，但犹如一位小家碧玉，清新秀丽。如它未被围垦，而是用当今的理念加以开发利用，绝不会逊色于阳澄湖的沙家浜景点，必是金坛不可多得的旅游资源。它北受丹金溧漕河之水，可通达长江。西纳后阳河、薛埠河分流，可接纳茅山地区的山洪。南经南洲桥通钱资荡，四通八达，是一个天然的蓄水池。在汛期，它可减轻下游的洪水压力、缓解周边的汛情。干旱时又保证了周边农田的灌溉。解放前，在兵荒马乱、土匪横行的时候，百姓们只要带领全家划只小船躲进七沟八弯的芦苇青纱帐，即可安然无恙。

　　那片滩涂是牛羊的天堂，肥美的水草是家畜的食粮；盛产的菱角、鸡头米、野黄豆、野菜等又帮穷苦的百姓度过一次次的饥荒；肥沃的河泥和野草沤肥了田地，增加了作物的产量；更有那一船船的芦苇、蓑衣草、柴草运到四面八方，变成现钞，使人们收入增长。

　　人们“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依靠白龙荡的资源，使周边人民生活得以富庶、安康。如湖边的南瑶村，因拥有2000多亩草滩和水面，所以金坛古县志亦称“南瑶一岁九熟”，成为金坛有名的富庶之地。

       1969年，白龙荡围垦割芦苇。

      古老的白龙荡有着浓郁地方特色的文化底蕴，它有着许多传奇色彩的神话故事：白龙荡边的南瑶村因村前有个瑶池，民间传说王母娘娘曾在此多次召开蟠桃会而得名；乌龙山东有个闷龙桥，蜘蛛及戴太保救朱洪武皇帝的传说妇孺皆知；乌龙山宝塔、九里断桥与金坛于氏家族的民间轶闻家喻户晓；更有那乌龙与白龙为救母亲而变成一座青山（乌龙山）一荡碧水（白龙荡）的动人故事，为此白龙荡又名思湖（思念母亲之意）。罗家村过去还建有白龙庙，每年都要划龙船来纪念，寄托着人们对传统“孝文化”的重视。历史上多少名臣墨客为她留下一首首赞诗：宋代米友仁的《思湖明秀轩》，南宋刘宰的《思湖白龙庙记》、清代曹阶的《思湖》，枋的《白龙澄碧》……足以说明白龙荡旧时的辉煌和美丽。

　　在那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期间，1969年发起了围垦白龙荡的“壮举”，采用“一平二调”、“人海战术”等手段，完成了将万亩草滩变成万亩良田的“丰功伟绩”。但这却使金坛失去了一个天然的氧吧和蓄水池，破坏了生态平衡和旅游资源，削弱了防洪防涝的抗灾能力。白龙荡面目全非，现在虽地名犹存，经纬度没变，但昔日美丽的景象荡然无存，难以寻觅。鹞鹰捕雀、老鸦捉鱼、南瑶村的庙会、罗家村的龙船，以及那些动人的神话故事，都只能成为文字记载了。

          1969年，民工在白龙荡填土。

       （本版摄影：徐伟民）

作者：戴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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